【冰秋】七里香
“窗外的麻雀，在电线杆上多嘴。你说这一句，很有夏天的感觉。”洛冰河正拿着话筒唱。
沈清秋看着他额头上的汗珠，心想，确实挺有夏天的感觉。
已是六月末，洛冰河却严严实实地穿了一整套的西装，也难怪在空调足足的ktv包房里还是满头大汗。沈清秋不经意瞥到不远处宁婴婴正捂着嘴偷笑，就明白洛冰河定是被她捉弄了。傍晚他们一行人小聚，上菜时宁婴婴不慎打翻了盘凉菜，正好泼到洛冰河身上。她慌忙道歉，恰巧旁边就有购物广场，便提议陪他去买一套新衣服替换。于是洛冰河短袖短裤跟着去了，回来却变成了这样。
然而就算汗流浃背，也无法掩盖这位本身的英俊。沈清秋看着洛冰河日益硬朗的侧脸，忍不住感慨，转眼间他带的这批孩子已经毕业四年，马上就要从大学踏入社会了。今天这次聚会完，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聚齐。洛冰河似乎也发现了沈清秋的目光，抬手擦擦汗，毫不避讳地同他对视，目光温柔得像夕阳下的海浪：“秋刀鱼的滋味，猫跟你都想了解，初恋的香味就这样被我们寻回。”
……
沈清秋忍不住脸红了。
细细算来，他和这群孩子相识已快七年，和他……和他在一起已经三年多了。
他还记得初次见到洛冰河的时候：他初次带高一新生，难免紧张。开学第一天他早早出门，没想到教室门口早有人到了。
“同学你是……”
洛冰河白衬衫黑裤子，清清爽爽干干净净，和沈清秋说话时，会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绞着衣角。
他说：“老师好，我叫……我叫洛冰河。”
哦，洛冰河。
沈清秋之前已对学生们的情况初步了解过，知道洛冰河是单亲家庭，还是养子，家中并不富裕。看着眼前乖巧的学生，他伸手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头发，在熹微晨光里对着他微笑：“你好呀。”
那温暖的阳光，像刚摘的鲜艳草莓。
忙碌的日子总过得特别快，一转眼，沈清秋的这批学生就要毕业了。六月八号晚，大家聚在一起喝了个酩酊大醉，沈清秋被灌得有点狠，摇摇晃晃几乎走不了路。洛冰河眼疾手快扶住了他，他也喝了不少，但看向沈清秋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清醒和炙热。沈清秋迷迷糊糊的，糨糊般的脑子里来不及思考，被洛冰河半拖半抱地弄回了家——因为洛冰河的特殊情况，他对他格外关照，经常带他回家给开小灶，所以洛冰河对沈清秋的家十分熟悉。
洛冰河扶着沈清秋躺到床上，沈清秋安静闭着眼，看起来就像睡着了。
“老师？”
沈清秋满脑子都想着睡觉，没理他。
“沈老师？”洛冰河又唤了一声。
沈清秋还是没回答。
就在他将要进入梦乡之际，一片温热柔软的东西擦过了他的嘴唇。他脑子“嗡”得一声，人瞬间就清醒了。洛冰河显然没想到这茬，他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，几乎要哭出来了。
“老师，我……”
“出去。”沈清秋心里乱糟糟的，自己对他掏心掏肺，没想到却让洛冰河滋生出这种不伦的情感。这个冲击太大，一时间，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。
“您听我解释……”
沈清秋看着他最喜爱的学生，心中滋味复杂难言。他想，身为师长，他无意间铸就了这个错误，也就有责任将学生拨回正道。这么想着，他努力冷静下来：“你先，你先回去。”
洛冰河咬咬唇，低声说：“那您好好休息。”
伴随着洛冰河的关门声，沈清秋哀嚎一声，将自己埋进被子里。
第二天一早，沈清秋就起床出了门。他一晚上辗转难眠，决定出门透透气，好好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。没想到刚下楼，就在拐角撞见了个探头探脑的身影。沈清秋看着学生可怜兮兮的模样，头痛地揉了揉额角。
“老、老师，真巧。”洛冰河显然没想到两人能撞上，一时竟然结巴了起来。与此同时，沈清秋瞬息定下了应对之策。
“洛同学早上好。”他语气轻柔，其中意味却和从前差了十万八千里。
洛冰河自然也觉察到了，脸刷得一下变得惨白。沈清秋看得清清楚楚，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堵。然而他还是接着强颜欢笑：“我还有些事，就、就先走了。”
只有这样才能斩断不该有的情思，把洛冰河带回正道。沈清秋反复对自己说。
从那天后，洛冰河多次来找沈清秋，都被他以疏离的态度堵上了话头。见状，他转而通过微信和沈清秋沟通。然而沈清秋打定了主意，虽然自己也难受，表面还是不曾动摇半分。几回你来我往，洛冰河似乎是死了心，消停了。
一直到十月，沈清秋都没了洛冰河的消息，只有从旁人那儿，才断断续续知道那么一点儿。
再次见面是个雨天。
沈清秋加班批改月考试卷，回来得有些晚了。他撑着伞跨过一丛丛水洼，刚走到自家楼下，就发现不远处站着个不打伞的“怪人”。
定睛一看，不就是他那位好学生吗？
……
他简直想拔腿就跑。
还没来得及抬脚，听见浑身湿淋淋的洛冰河拖长了声音喊“老师”，沈清秋又可耻地心软了。他叹口气，把洛冰河拉到伞下，带着他往家里走。顺手摸摸洛冰河的额头、竟是滚烫，更是心疼得厉害。
“去换身衣服，我送你去医院。”嘴上还是硬邦邦的。
这句话又不知触到了洛冰河哪根敏感神经，他手上一个用力，把沈清秋抵在了楼梯间。
“沈清秋……”他卑微地唤，“沈清秋我好喜欢你……”他烧得迷迷糊糊，只知道抱住眼前人不撒手。
“你能不能，能不能也喜欢我一下……”少年带着哭腔乞求，把毛茸茸的脑袋埋进了沈清秋的颈间。沈清秋肩膀一阵滚烫，不知是少年的额头，亦或是他的眼泪。
“唉……怕了你了。”沈清秋再次叹气，他轻柔地捧起少年的脸，深吸一口气，将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。
沈清秋想，说是要斩断情丝，自己其实早已情根深种。不然为什么看到洛冰河哭泣，他也觉得心痛呢？
等沈清秋从沉思中回过神，洛冰河放下麦克风，已经走近了。
在一片起哄声中，他单膝跪地，从裤兜里摸出个小方盒，打开了递到沈清秋跟前。沈清秋愣愣地看着两枚晶莹的指环，紧张、激动、羞赧、恍然大悟等情绪在这一刻全都交织在了一起，他抖了抖嘴唇，说不出话。
自己穿的是肥宅休闲装啊……
沈清秋扶额。
洛冰河的眼睛比指环还要闪亮，他郑重地为两人带上戒指，然后起身抚平西装上的褶皱。经过时间的洗礼，漂亮的男孩已成长为成熟的男人，宽阔的肩膀担得起应尽的责任。在今天，他用行动向爱人宣誓——四片嘴唇轻轻相碰，沈清秋已听不见周围的叫好，只有JAY依旧在唱：
“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。”
